一天清晨,我去公园散步,看到一片林荫下有很多人在卖鸟。旁边不远处有一间房子,门前挂着一个“爱鸟协会”的牌子。我看到一只金黄色的鸟,主人说叫“金翅”,公的叫的声音很好听,母的不叫,所以他们只卖公的,一只两元,我问只卖公的没有母的相配怎么繁殖?主人说人买这鸟主要是听叫声,母的不叫没有人买,买了也不划算。我心里嘀咕,鸟孤零零生活恐怕影响寿命吧,就问这金翅能活多长时间?主人说养得好能活两三年。问金翅原来生活在哪里?主人说是从南山里捕回来的。离开鸟市,我心里一直疑惑:这是爱鸟吗?将鸟从它生活的环境强行捕来,又只要公的,不是破坏这个鸟种的生态平衡吗?而且是多么地残忍:这人道吗?或者,人在挣那区区两元钱时想过“鸟道”吗?再次路过“爱鸟协会”牌子时,我怀疑地盯了这牌子很久,这该不是借一种冠冕堂皇之名而行其商业目的之实吧?
城市里边的鸟是越来越少了(这确实需要一个“爱鸟协会”之类的机构),甚至有了绝迹的迹象。我现在住的院子,前多年有很多树,有不少是长了几十年的树,有树就有鸟,尽管多是麻雀,但还时能听到鸟的叫声,现在那些树没有了,树倒鸟也去了。农村里的鸟也越来越少了,连麻雀也少见了。日渐麻木的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,原来是少了鸟的叫声。唐人有诗云: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”现在还能“处处闻啼鸟”吗?
接着上两句诗的是:“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。”由“花落知多少”之长叹,可知那时的花木也是很多的,其时大地上的绿色之盛一定非今日可以想象。读古诗词,感觉那时到处是绿树,随处闻鸟鸣,连开的花似乎也比现在更清洁更美丽。请看杜甫写曲江的诗:“穿花蛱蝶深深见,点水蜻蜓款款飞”,“桃花细逐梨花落,黄鸟时兼白鸟飞”。曲江池遗址在今西安市东南郊,汉武帝曾在那里建宜春苑,唐玄宗开元时期又整修扩建,那时没有污染,池水澄明,花木繁茂,众鸟翔集,一派万物竞自由的景象。现在这些景象当然是看不见了,只剩下遥想当年的份。人在对自然的改造和利用过程中,在求得自身生存和发展的同时,也对环境造成了极大的破坏。到了今天,保护环境的问题已不得不严峻地摆在了人们面前。我们只有一个地球。人类的生存面临着危机,人类后代子孙的持续生存更面临着严重的危机。在解决人与自然、人与人这双重矛盾时,我们选择过政治上的红色道路,工业上的黑色道路,如今面对资源枯竭、环境污染、生态失衡等问题,人类必须做出重大调整,选择可持续发展的绿色道路。这既是人类持续生存的需要,也是人精神上的需要。人本是自然的一分子,人需要与自然和谐相处,并从自然——鸟、花、树等等人类的自然朋友那里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和启示。现代人已经知道他不是上帝的奴仆,也不是什么宇宙之中心、万物之灵长,他只是自然的一分子,因而只有尊重自然和其他物种的生存权利,维护生物的多样性,人也才能与自然并存。
过去的进化论告诉我们,自然界的生物会一步步地向更复杂更高级更完善的方向发展,今天则有一种新的进化论认为,并不存在这种无限向上的进化。物种确实是在变化,但从长远看来是处于一种稳定的范围之中。个别独特生物是进化了,但从生物大系统中综合来观察,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中生物界并没有什么大的改进,独有人是大大进化了,尤其是智能的进化发展到了惊人的地步。其他生物却在人的飞速进化中没有什么进化,或竟退化甚至灭绝了。比如许多动物,现在都成了珍稀的受人保护的动物。老虎号称兽中之王,现在不仅日渐稀少,甚至也不那么凶猛了,电视里演,东北某人工保护区里的老虎,看见一只鸡居然吓得要躲,可见其习性和能力退化得有多么大。物种的减少,某些动物生存能力的退化,在很大程度上与人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有关,因而人在保护环境的同时,有责任保护动物。
鸟为什么而叫?“鸟鸣嘤嘤,求其友声”,这是《诗经》中的话。金翅公鸟的叫声,也是呼求其友的叫声吧,人怎么能只顾自己的耳朵而不管鸟叫些什么呢?